六、友情
是津彻。
我从秋田经济法科大学本科毕业后来东京时工作了两年的公司的老板,二十多年的交情,帮过我不少忙。大学院报名、租房子等等都是找他做的担保人,包括我的朋友、弟弟,需要担保人等时,也是找他帮忙,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虽然只是签个字,但理论上是要承担风险的。特别是做老板的,不愿意做担保人,也确实有因为做担保人而导致自己破产的。我们一起周游过中国,他曾要我做他公司的代理在中国开工厂,但是我要读大学院,这个事情泡汤了,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后来他公司破产,当天我去了他公司以应付意外,把一些讨债的挡在门外。当晚他拎着个包住到我家里,此后几天一直住在我家里,躲避骚扰。此人三教九流的交友甚广,或许有什么门路。
于是,我给是津打电话。果然,他有一叫佐佐木的朋友就是开金店的,在八王子,而且恰好两人今天晚上约了喝酒!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说明了情况,告知我不便参与买卖。是津立即联系佐佐木,帮助说好了价钱、时间、地点,杨福生他们拿着金元宝去八王子,就可以兑换了。因为事发突然,对方要筹钱不容易,今天先换五公斤。八王子离新宿坐电车半个多小时,也比较安全。
我又立即给杨福生打电话,让他们带五公斤黄金立即去八王子。
可是,杨福生还是坚决拒绝,说不见日本人,怕不安全,语言又不通。我反复解释是津是我的好友,绝对可靠,但是没用,杨福生他们总之是不答应,说只愿意直接和我打交道,其他人都不放心,都不敢见。
“不行!不行!!绝对不见日本人,担心安全问题!”
“张大哥,我们只相信你,只敢和你说,其他人我们不敢见!” 这下我真是一筹莫展了。
我只好说:“我能帮的都已经做到了,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金子是真的,你们好自为之吧!”便挂了杨福生的电话。 然后给是津回电话,很抱歉的告知杨福生他们不愿意来八王子。 是津约我去八王子喝酒,我晚上还有求助者的问题要解决,就没有去。
不到一天时间,好像突然来了一阵疾风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一下就风平浪静了,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突然觉得饿了,也有好久没来新宿了,于是朝歌舞伎町的湖南菜馆走过去。
从南口到歌舞伎町要十几分钟时间,我走了大约五分钟,电话又响起来了。
是杨福生!
杨福生说:“张先生呀!我们商量了一下。在日本我们没有其他人帮我们,我们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张先生呀!张大锅呀!你看这样行不行!”
他改口叫我大哥了。只是方音太重,“大哥”叫成了“大锅”,Zhang字也没有“h”音。
过去的暴风雨又折回来了!
杨福生接着说:“这些东西我们拿着不方便,月底就要回去了,没法处理。张大锅(哥)呀,我们把这些金元宝呀古钱什么的寄存在您这里行不行?”
我有些晕头。中午时分一个值几十万日元的金元宝他们都认为太贵重,不能给我去验真假,怎么突然要把价值至少一亿多的宝贝放在我这里呢?突然辣么相信我了么??? “什么?寄存在我这里?”我反问。
“是的!我们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张大锅呀,您一定要帮我们呀!”杨福生肯定地回答,反复央求。
又是突如其来的事。
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且不论他们怎么会这么信赖我。放在我这里是不是有法律方面的问题我也得考虑……
不等我说话,杨福生继续说了: “我们把东西方在您这里,您只要稍微意思一下,给我们每人一点点钱意思一下,让我们好回去过年。一个人两百万日元就行。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朋友,一共四个人。我们下次来拿东西的时候,就把钱还给您。如果我们来不了日本,您可以自由处理。我们愿意写下字据给您,不写存的是什么东西,东西不在了也不追究……”
杨福生还反复说,他们再来日本几乎是不可能的。
法律上我不能买,但是,对方是寄存的话,所有权是对方的,我不是买……
我心里十分的佩服杨福生他们!别看人家土头土脑,黑古溜秋的,真聪明!
这个办法确实好!
好像好。
应该好……
我不知道该怎么下结论了。
八百万日元能换到一亿数千万日元的财宝,这本身就会让人头晕。很多人就是这么一晕,便立即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果断”地把宝贝“收”下来了。
但是,天上突然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实在太不自然。尽管我还是搞不清楚什么地方不自然,不明白这个不自然意味着什么,但是,必须谨慎。
太突然,
太不自然了,
而且好像哪里不对…… “明天你们再过来一下,商量商量吧。带上你们的身份证”我无法做出判断,把问题推到第二天再说。 约定第二天再见面,我就匆匆赶回大学了。
这天的故事还没有完。
深夜,是津来电话。
他和佐佐木喝了几个小时酒,颇有醉意,也比平时啰嗦。说了半天,大致说了他那边的故事。
是津与佐佐木算是患难之交。二十多年前,是津的公司发展顺利,佐佐木遇到困难,是津支持过他几百万日元,帮他渡过了难关,成就了今天的佐佐木。
他们已有几年没碰面过,恰好星期三晚上相聚喝酒,突然杀出个“金元宝”,自然就成了主要话题之一。
是津说起我的为人方面,大赞不已。日本的媒体对中国人的报道非常负面,平时多是些在日华人杀人、抢劫、诈骗、黑社会之类的报道,所以很多日本人对中国人的看法很负面。佐佐木不相信是津说的,说中国人不可信。是津跟他较真,说不能一概而论,“この男は絶対間違いない。絶対信頼できる男だ。間違ったら俺は腹を切る!(这个男人(指我)绝对没错,绝对可以信赖。错了我剖腹!)”剖腹自尽是日本武士承担责任的形式,是津出生于九州地区的武士世家,这是日本男人最高形式的打包票了。
佐佐木高度信任是津,看到是津这么相信我,就说:那好吧,既然那些人不敢见日本人,那我就给你那中国朋友六千万日元。明天最多可以筹措到六千万,请他去购买这批黄金。
佐佐木的这个主意大大出乎是津意料之外,他反复确认其真意,确认无误后,才给我打电话。
是津这一说,吓得我睡意全无了。 这一天意外的事也太多了!
实话说,佐佐木对是津的信赖,是津对我的信赖,都非常令人感动!
是津彻如此信赖我,确实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其实,是津这人是个近乎右翼的保守派,也特别顽固,在他的公司工作的两年间,我跟他冲突其实不少。他也特别民族主义,那种站在日本人角度的狭隘的民族主义。不过,正因为其人传统怀旧,又是武士世家出身,所以,骨子里有一定的武士道精神,平时张嘴闭嘴“大和魂”,在信守承诺方面是没得说的。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杨福生说要把价值一亿数千万日元的宝贝“寄放”在我这里,只要八百万日元“意思”就行。这是天上掉下一亿多财宝。
我一穷学生,当然没有八百万日元。所以,就算我可以答应他们“寄存”,也无法“意思”,这话也无法成立。
这时,天上又掉下六千万日元,完全够得上我去“意思”了。
他们之间当然互不认识。
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这是多么富有戏剧性,多么神奇的一天!
哎呀,这是不是老天有灵?协会本来就是本着行善目的成立,可是很缺钱,而这时候真的就有人送钱来了,会不会是老天爷派他们来送钱的?按照那遗书上所说的,如果找不到老华侨的后代人,那么得到这笔钱的人就应该拿着这笔钱去行善,这跟我们的意愿与作为不谋而合,太好了!中日志愿者协会充满着阳光,我们可以好好地租个地方办公,大家有时间可以到办公地点来做点事情,也可以雇一个临时工管理平时的事情……
七、李建国问题
第二天,星期四。
我上午有课,跟杨福生三人约好了12点半见面。
12点下课后,我骑自行车往研究室方向赶。研究室从早稻田车站要沿早稻田大道往高田马场方向上一个长长的大坡,一般人找不到。我费力蹬自行车,好不容易爬上了坡,发现杨福生已等在研究楼的前面。
这么难找的地方这人竟然能轻易找到,令人吃惊。我不禁嘴上连夸了几句:“不错!不错!了不起!”却不见另外两个:“他们两个呢?” “他们先不出来咯,他们的意思是要我问你,张大哥你要我们的身份证件是不是要举报我们?还有我们绝对不要跟日本人见面,我们担心我们的安全。”杨福生反复强调。
“你们的担心我完全理解,你跟他们说我不会举报你们,就是和你们商量商量怎么办。”我安慰道。
“张先生您昨天下午打电话过来跟我们说,要我们见日本人。说实话我们是乡下人是农民,从来没见过什么世面,我们也就担心……”
杨福生不断说着:“我们不敢见其他人……,所以,我们就商量,把这东西寄存在您这里。我们马上就回国了,也不可能再来日本,以后就当没发生过这事一样……”
我看他说的很飞跃,估计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就建议杨福生把他的另外两个同伙叫出来一起去我的研究室仔细讨论。
去研究室之前我先去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买了四瓶饮料。
我买好饮料,另外两个男人也出现在门口边了,互相寒暄着解释着进研究室去——“张大哥真对不起呀”,“真谢谢您呀。”……
这时他们每人拎着一个袋子,都比昨天的大得多。黑个子说,他们把挖到的金元宝和金佛像都带来了。
他们永远可以给人带来惊奇。今天只是商量怎么办,他们竟然把价值一亿数千万日元的宝贝都带来了!
黑个子说,别看体积不大,其实很重,说着把他拿着的那一袋让我拎一下试试。我接过手,果然很沉!比乘坐国际航班托运行李的20公斤重得多。他们三个人各拎一袋,合计至少有七、八十公斤黄金!
到了研究室,我递给他们每人一罐刚才买的饮料。瘦子果断拒绝,杨福生说这是张大锅刚才买的,没问题,瘦子和黑个子才接过饮料。
杨福生仍然强调他们是乡下人,强调各种担心,于是我也强调我的担心,当然是真正的担心: “你们的顾虑我都了解,但是现在我也要你们站在我的角度想想。虽然说是我的朋友李建国的介绍,你是他的表弟,但这突然跑来三个人说挖到这么些东西,在中国的话人家第一感觉就会是这是一个骗局。对不对?”
“那是那是。”
“我说要跟李建国说话,你连电话号码都不告诉我。如果你让我跟李建国打个电话,我们说话了,那么我就完全相信你们了,你说是不是?”我要求给李建国打电话。那个年代还没有微信,给国内只能打国际电话。
“我这电话打不了国际……”杨福生解释。
“我这个电话可以打国际电话的,现在就可以马上打过去。”我把电话递给杨福生。
“我没有带李建国的电话号码来。”
“那请你们打到你们家里去!”
“我们农村没有电话啊——”杨福生回答得很流利,其他两个也立即附和。
“所以你们没有任何可以让我可以相信你们的地方,你说对不对?”
这时,瘦个子掏出一张护照的复印件出来,说这是他的护照的复印件,护照被领班收着,只有复印件。我接过来看,复印件有些旧,有些模糊,名字是杨福平,有瘦个子的照片,但不是很清楚。这个是真是假太难说了,做个假护照的复印件非常容易,比如用别人的护照复印后再贴上自己的照片再去复印。问可不可以把复印件给我,瘦个子不答应。这个也很不一般。一般的求助者,会提供证件的复印件。不过,我知道他们是黑户口,他们拿不出外国人登录证就是明证,所以也理解他们。
八、因为你是志愿者
“张大锅,我的意思是这样——”杨福生转移话题:“我们大家都相信你呀,所以才找到你……”
“这个我知道,你说过李建国跟你说遇到问题来找我——”
杨福生继续使劲奉承:“是的是的。而且,好多人都是这样,他们根本就不认识您,但是他们知道那个中国什么志愿者什么协会,听说就是做好事,做善事。
瘦子说:“是的,是的!我的一个朋友就说中日志愿者协会是帮助咱们中国人的,他认识的人就得到过您的帮助!你们都是做好事的,帮了好多人。”
杨福生接着说:“就是,就是。说实话,如果不是这样的,张大哥我们是不敢来找你的。”
瘦个子:“你的电话号码我们也是在报纸上……”
杨福生立刻打断瘦子:“张大锅是大好人,大善人,所以我们绝对相信!我们只相信你张大锅……”
原来他们知道中日志愿者协会!这个让我特别开心。他们的朋友的朋友里面有我们帮助过的。怪不得他们一定要找我帮忙,原来不仅仅是因为大使馆李建国的缘故。
他们三人又反复强调,因为我是志愿者,我们是志愿者协会,做好事,做善事的,所以才相信我们,才来找我们。这让我非常高兴,又一次感受到了做志愿者为人民服务的喜悦。
瘦个子想说我的电话号码是他们在报纸上看到的,被杨福生打断。这个时候,协会还没有专门的热线电话,登载在报纸上的热线电话号码就是我个人的电话号码,所以,他们能看到是很自然的。我的电话号码不是李建国告诉他们的,是他们在报纸上看到的,我有点意外。杨福生急急忙忙打断瘦个子,有些反常,不过他们反复赞颂中日志愿者协会,我高兴着,也就没有怎么在意。
他们肯定志愿者,我就顺便向他们介绍中日志愿者协会。怎么成立的,做了什么,重点讲我们帮助所有在日华人,研修生、民工、黑户口,我们都提供帮助,只要是合理合法的,你们或者你们的朋友遇到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们。你们是弱者,可能容易受气、受欺负,中日志愿者协会一定为你们撑腰……
我有点滔滔不绝,看得出他们有些不耐烦,又不得不陪笑着听。
“张大锅,原来我的意思是想把这些东西寄回去,第一是想看看这东西能不能寄,再者呢就是想让张大哥帮我们看看这些东西到底有多大价值,如果价值大的话我们很想寄回老家去处理——”
杨福生又重复起来。
“所以我们农村的也不容易是不是啊,到这里来打工,挖到这些东西我们也就是想得点好处,其他没什么想法。”
“挖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就特别高兴,就想能不能换点钱回家好建房子……”
瘦子颠三倒四地:“我们从来没看到过这个东西,你有学问的人你知不知道这个金价是多少钱咯?张大哥你有学问的人,张大哥你帮我们你肯定要得到好处撒,如果你不能不得好处撒,不得好处的话你就不要帮我们咯,这样讲是实在话……”
黑个子把金元宝全部摆在桌子上,口吃得更加厉害:“这——这么多——东,东西,你也,你也知,知道,是啊?我们想赶,赶紧处理了,放在手——上,要冒,冒风险,我们三个都在,在这里,我们真,真的不,不知道——真,真的不知道——”
他们非常啰嗦,意思我当然明白,昨天电话里他们就说了:“寄存”在我这里,我给他们800万日元就行,他们写一张寄放行李,遗失自负的字据,这事就完了。
他们想尽快了结此事,这和我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我只是叫他们来商量,今天就把事情办完,我完全没有这么想。
或许,很多人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像他们一样,想尽快了结。天上掉下来这么大一个馅饼,当然要尽快弄到手。自己亲自去验过,真金真银,绝对没假!趁这帮傻乎乎的乡下人为难无助,趁他们还没有改变主意,稀里糊涂,趁还没有其他人知道,神速搞到手是最重要的。
当时我心里想的是,这事不能急,必须慢慢来,不急于一两天。有很多我感到不自然的地方,有不少细节令人疑惑。尤其是,一亿几千万日元的金子,他们只要800万日元,太不自然了。这些我要先搞清楚,至少要先想想。
我本来没有那么多钱,但是是津的朋友愿意提供6000万日元给我,钱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正因为如此,我就必须慎之又慎,要对得起朋友的信任,绝对不能出差错。
而且,有些最基本的事情必须先做。
九、拒绝鉴定
他们为了促使我下决心收下这些“寄存”品,做了大量工作。
“张大哥啊,这个东西是我们无意中碰到的是吧,我们一辈子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是吧,我们碰到这个东西,这就是天意是吧,我们碰到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
“张大哥你可以把这些东西放在家里呀,等到慢慢处理呀,慢慢的一个一个的处理掉啊。”
“我们回去了就再也来不了了……”
“还有,张大哥,你把这个东西暂时包起来不要泄露出去,过个一两年就把它处理了。”
…………
他们三人一齐上阵,七嘴八舌,使劲要说服我下决心。
确实,八百万日元能买下近百公斤黄金的话,我至少可以净赚一亿五千万日元吧。这是非常有诱惑力的“寄存”。而且,对方答应写下字据,不写寄存了什么,遗失自负,他们三年内没有来日本的话我可以自由处理。对我来说,应该是没有什么风险了。我本来没有钱,现在有了6000万了,钱的问题也解决了。
走到这一步,应该毫无疑问可以下决心了。很多老练谨慎的人就是在这一步下决心的,很多人不到这一步早就下决心了。
但是,他们这次犯了个小小的错误。
他们要骗的对象是个书呆子。
突然冒出这么一大堆财宝,对方又有很多不自然的地方,不能不令人感到疑惑。所以,不管他们怎么做工作,我心里想下决心的冲动半点也没有。
问题还不止如此。还有一个最基本的问题。
“好吧,我让我们学校的朋友,就是理工学部的技术人员帮我验一下。验货很简单,很小的一个仪器,我让他们把仪器带到这里来。” 三人大吃一惊。
“什么?昨天你不是去验了,这些是真金子吗?”
“昨天的那一片是真金子。所以我才叫你们过来商量。但是,既然你们把金子都带来了,想今天就结束,那就把今天你们带来的金子都验一下吧,很简单的。”
他们一定觉得与书呆子打交道就是令人讨厌,昨天验了的,今天还要验。
但是,书呆子是死脑筋,认死理。昨天自己从一大堆金子里选了一个金元宝,从金元宝上锯下一块,经检验是真金,这个证明昨天那一堆金子是真的。但是,这不能证明今天的这几十公斤金子的真假。咱们做学问的人就是这么严谨的。“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共产党最讲认真。”今天的金子还没有验呢!总之,如果是真要成交,成交之前,交钱之前,所有金元宝、金佛像都必须一个一个验。万一里面掺了假呢?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三人异口同声大呼起来。
“你们不愿意跟日本人见面也不为难你们,我在中间协调就是,这没问题吧?”
“你朋友要过来看着这个东西吧?”“你朋友要带仪器过来验证这个东西?”
“当然啦,他是技术人员啊,他才会操作啊——”
我话还没说完,杨福生已经紧张得说不清楚话来:“嘘——嘘——”类似这样的嘘了几下,也不是暗示小声说话,就是急得舌头在嘴巴里打转却冒不出话来,音量提高到几十分贝:
“这个——这个——你要多一个人知道我们这个事情?这——这样不行,你告诉你的朋友,那你的那个朋友,他、他又跟其他人讲,你那个朋友过来认识了我们的话,这样不好,给他再多钱都不是办法。就是愿意给我一千万我都不敢拿,说老实话。”
口齿伶俐的杨福生此时也变得有些结巴了。
我提出要验金元宝,显然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三人坚决拒绝,理由是不安全。
我的想法是:本来今天只是商量怎么办,可是他们把金子都带来了。这是个新情况,那也只好考虑新的办法。先验一下金子的真假,如果都是真的——其实我内心相信这些应该是真的,至少大部分是真的,因为昨天验过一部分了,今天再验基本上是出于学术研究者的本能,十分书呆子式的想法——,第二步是给律师打电话,商量法律上的问题,务必合法处理。如果律师说“寄存”在法律上没问题,那么进入第三步,与是津彻联系,让他们拿钱过来,同时让这三人写下字据。这三步必须一步一步来,第一步做好了才能进入第二步,第二步没问题了才能进入第三步。最基本的前提是不能有违法的地方。
可是,这个第一步遇到麻烦了,三人无论如何不答应我有第三者参与。
我提出让朋友把仪器拿来,在隔壁房间验,我拿一部分去验,验完了拿回来,再换一部分验,这样他们就不需要见其他人。但是三人段然拒绝这个提议,说是金元宝不能离开他们的视线。
我知道他们是不放心我,怕被拿走或掉包。昨天一个金元宝他们都不愿意给我拿去验呢。
我想了想。昨天看贵金属店的老板验金子,其实十分简单,往仪器里面一放就行了,这个应该很容易学会。于是我提议:
那这样吧,我去把仪器拿来,我在这里验!这样你们就不需要见任何人。
三人又沉默了。
他们用方言交谈了几句,我完全听不懂。然后,杨福生开始说话了,语气恢复了平静:“张大锅,这些金子昨天验过了,你不放心,还要再验,是不是?”
“不是不放心,但是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的今天要验。”
“必须验?” “当然。”
“必须一个一个验?”
“对。”
“你无论如何要验?”
“没错。”
“张大锅,是这样。他们(指另外两个人)怕知道的人多了会不会带来麻烦。如果他(指我的朋友)知道了这么多值钱的东西,他会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给你带来麻烦了呢?……”
“我不会跟朋友讲这么详细,只是借仪器来用用……”
“那好吧,张大锅,我们再回去考虑一下吧。我们担心我们的风险,你那个朋友又是日本人,是吧?”他们自始自终都表示坚决不和日本人打交道。
三个人立即起身准备离开。他们离开的时候,把金元宝、遗书等他们带来的所有东西,我帮他们买的饮料包括喝完了的罐,都带走了,不留下任何痕迹。
我把他们送到走廊,一边说等他们的电话。但是,三人的气氛让人感觉他们没有打算再和我联系。他们总是让人不断的意外。
杨福生和那个黑大个下楼梯前回过头来,恶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目露凶光,有愤,有恨,有杀气,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我一直满脸堆笑地把他们送走,本来打算送到大门口的,这时不敢下楼了,笑着看着他们走下去,内心满腹狐疑,完全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充满仇恨与杀意。我自以为我的主意很安全,能帮到他们,本来是期待他们回电话的。
十、恍然大悟,如梦方醒
三人扬长而去,把我一个人扔在走廊上。
我说再联系,但他们显然没有再联系的意思。我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发呆,背心冒着凉气。
我回头往研究室走,心里一半是迷惑与恐惧,一半是失落。
人的心理十分奇怪。突然冒出三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人,带来十分麻烦的问题,三个人的性格也十分的麻烦,令人疑惑的地方更是层出不穷。他们的消失,让人悬在心里的大石头安然落下,颇有大大地松气放心的安心感。但与此同时,他们带来的新鲜感、各种刺激、各种兴奋、各种挑战,也随之消失,又让人生出强烈的惋惜和失落感。
好多迷还没有解开,也让我这个好事之人颇为懊恼和不舍。没有帮到忙,下次见到老朋友李建国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尽管还没想起李建国是谁。
最让人无以忘怀的,是那老华侨留下的遗嘱,一字一句,历历在目。遗书文章优美,内容凄惨,是老华侨临终前悲凉泣血的呐喊。
“吾今风烛残年,恐在世之日无多,盼亲团圆之心日切!”
《遗书》里的这些文字就像一曲悲歌,我仿佛看到老华侨苍老孤寂的身影,听到老华侨悲伤的哭泣。
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在遥远的异国他乡,孤苦伶仃,在昏暗的灯光下,用颤抖着的手,一字一句地写着遗言,眼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我的脑海里出现的是这样悲凉的场景。
我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内心充满了沉重与哀伤。
谁能肯定地说,我们自己人生的最后绝对不会是这样呢?
老人三个儿子,大儿子战死,二儿子来日本后死于乱世,三儿子返回中国后被镇压。如果是这个结果,那这位老华侨的一辈子也够凄惨了。我心里无限凄凉、悲伤,心头就像压着万吨巨石,极其沉重,无以自拔。 老人及其一家悲伤的经历并非独一无二,但也并不多见,或许网上能找到什么线索。我突然想到这个主意,就坐到了电脑前百度起来。
先输入老人的名字“王大明”三个字,可是叫王大明的人太多了。 这不行,不好查,查了半天查到的都是活人。
什么关键词好呢?我回忆那份遗书的内容。遗书被他们拿走了,但遗书的内容对我的冲击非常大,而且我一字一句看过、念过,所以还基本记得。
“大儿充军官至副师战乱阵亡,二儿经商来日……”
这种话现在用得比较少,而且有特色,作为关键词,可能不错。
于是,输入了这几个词。
一按输入键,顿时目瞪口呆!
电脑里竟然冒出了无数有关联的文章和报道!
《世上惊现民国遗书》
《民国遗书骗局现身吴江》
《一纸“民国遗书”藏有万贯家财》
《两地惊现同样的民国遗书》
…………
有的还上传了遗书和金元宝、金佛像的照片,遗书的样子很相似,内容也很相似,不同的是老人的儿子不是来日本了,是去台湾或香港了,老人也没有来日本,是在国内写的遗书。金元宝、金佛像则基本是一样的。有一个企业老总差点被三个小学文化程度的农民给骗了,这三个骗子是江西人,已经被抓起来了。其他地方骗子被抓的也不少。
我恍然大悟,如梦方醒。怪不得,这些人有那么多不自然,不可解的地方。原来这就是谜底!
明白了是诈骗,三个犯罪分子的种种古怪言行就都得到答案了。
和他们的对话一直谈不到一起,总觉得彼此沟通不到位,原来一直是聋子与哑巴在对话!
这是一伙骗子,我的朋友,大使馆工作的李建国根本就不存在!难怪我怎么想也想不起这个朋友。
贵金属店、日本朋友、6000万日元,我折腾半天其实都是多余之举。介绍他们到贵金属店来,去八王子,一个一个验金元宝,等等等等,这些对于他们来讲都是无法接受的。
那么,他们给我的那块金子怎么会是真金呢?仔细一想就明白了。他们玩了个魔术。杨福生让我选了一个金元宝,黑高个背对着我锯金子,我看不到,只听到“锯”的声音。想过去看,但被另外两个人挡住,他们两人极其热情、兴奋地向我介绍他们的“奇遇”,实际上就是阻止我过去看,否则他们的乌龙就露馅了。这些都是事先设计好的集团诈骗的一环。黑高个装模作样“锯”了一会,把我选的金元宝掉包,换成事先准备好的一片金子和看似被锯过的金元宝,这一环就闭环了。其实,所有我看到的金元宝和金佛像,只有那一片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他们只相信我,只见我,不见其他任何人,是因为我是他们诈骗的对象。 我不答应买,因为买是违法的,所以他们就提出“寄存”,想尽千方百计,目的就是一个,要我掏钱来换取这堆垃圾。
这三个人当然写不出那么凄凄惨惨的遗书,“寄存”的主意也不见得是他们想出来的。后来知道,他们背后,在国内有一个巨大的诈骗团伙,其头子智商非常高,在日本也有专门寻找“猎物”的同伙。他们只是派到日本来行骗的一个马仔小组而已。我不知不觉中面对的对手远远不止是这三个民工模样的骗子,而是在与他们背后的高智商骗子及巨大诈骗团伙较量。
他们机关算尽,但是,他们找错人了,找了个书呆子。
书呆子认死理,昨天验了的今天还要验,验了一片不行,要一个一个验,所有的金元宝、金佛像都要验,还绝对不愿意违法。
就是书呆子的这个死脑筋,让他们无计可施,最后只得留下愤怒和充满敌意的眼光,甚至是充满杀气的目光,悻悻而去。
李建国是假的。那么,他们从哪里知道我的手机号码的呢?其实瘦个子说漏嘴过,是他们在报纸上看到的,是中日志愿者协会的热线电话号码。因为我是志愿者,是善人,是帮助大家的,所以才相信我(傻),才找我帮忙(才来诈骗我)。
这是最令人气愤的。这些犯罪分子,竟然利用我们做志愿者的善,来行使他们的恶。我的联系方式登在报纸上是为了帮助人,做善事,但这些人用利用这个途径来行骗,这比一般的诈骗更不可饶恕!
此时此刻的我,特别愤怒。我想立即联系警察,然后给他们打电话说我改变了主意,把他们引诱过来,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 拿起电话,我又犹豫了。
这么一来,我就会看到日本警察抓中国人的现场。
日本人抓中国人,给中国人戴上手铐,周围大量日本人围观,日本媒体铺天盖地报道中国人怎么怎么坏……。这样的场面,我实在不愿意看到,想想心里都难受。
内心非常矛盾,一直矛盾着。我走到楼下,让凉风吹吹自己因愤怒而发热的身体和脑子。一边散步一边想怎么办,想了很久,没能说服自己,终于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十一、受害者们
聋子与哑巴的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这次是真的平静了,他们没有再来找我。
短短两天时间,就像一阵疾风暴雨,猛然袭来,急速消失。
时常会想起这个经历,从中总结经验教训。
特别是,我们公开在网上、报纸上的热线电话,用来帮助人的热线电话号码,被用来诈骗;“因为你是志愿者”,所以好骗,所以要拿你下手,所以要来骗你,恶人的这种卑鄙,善良的人们无法想象的卑鄙,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一件已经过去的诈骗,谁知,两三年后,又有了续集。
中日志愿者协会突然接到大量热线电话,从北海道到冲绳,很多在日华人被骗,购买了假的金元宝、金佛像。很多时候,骗子们讲的“故事”和手法与我的经历一模一样,连老华侨叫“王大明”,骗子名叫“杨福生”,名字都没有改一改。
迄今为止,仅协会接到的热线电话,就有好几百在日华人接到过骗子的电话,或接待过骗子。上当受骗的也有三位数,被骗总金额达到数十亿日元。
一位华人被骗后,犯心脏病住院。
一位超一流大学高材生被骗后,抑郁症复发,不出房门了。
一位女性购买了假黄金后,把金佛像供起来,天天摩拜,在报上看到中日 志愿者协会的《紧急通告》后,才知道是假的。
一位在国内是医生的自命不凡的“天才”,不听日本丈夫的劝阻,花重金购买,马上发现上当,本来有病的丈夫一口气没上得来,活活被气死了。
(受害者把收到的假金元宝、金佛像和气死的丈夫的骨灰盒放在一起,天天祈祷骗子们不得好死。)
一位老板从两个民工处花九百多万日元购买一批假金元宝后,又来了两个民工,这位竟然再花九百多万日元又购买了一批,连验都没验。
被骗金额最多的是一位神通广大的老板,牛高马大,八面威风,本人说是国军军长的后代,在缅泰老“金三角”长大,“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什么人都见过”,可是居然栽在两个民工手里,被骗了近三千万日元。
下面是一位受害者递交给警察的陈述书。
陈述书
裴某某
一、个人基本情况
我叫范某某,女,19××年×月×日生,现年××岁,中国××人,2000年×月××日来日本,现住千叶县××××××××。我的在留资格是永住者,在留卡号码:ER××××××××EE,护照号码:G××××××××。家庭成员2名,丈夫×××,19×年×月××日生,日本籍,经营××××株式会社。我平时主要管理××××株式会社的中国料理店××××(地址×××××××××)。
二、经过
今年三月下旬,一个自称姓范的中國人打我店里的预約電話,要预约三月二十七日晚6个人的订餐,跟我说想请一位日本人到我店裡用餐,后来又跟我聊天,问我来日本多长時間等一些家常話,我问他怎麼知道店的電話,他说是一位朋友在我这店里用过餐,把電話告訴他的,后來聊着聊着他就说他们是开挖掘机的,短期在日本工作,老板是中國人,最近在工地工作时挖出一个大坛子,發現坛子的一共是三个人,一開始他們以为是骨灰还挺害怕的,后来敲碎一看是佛和許多船型的黃色东西,每个的下面都打印着足金两个字,还有一些中华民国時的旧纸币、硬币、还有饰品,他們不知道怎麼处理,想請日本郵便局的人吃饭,幫忙寄回去,我說用邮寄的话容易邮丟,如果多的话国内也許会查的,后来他們就請我幫忙看怎麼處理,挺害怕的,不想让許多人知道這些事,他們說在国內都是农村的没见过世面什麼也不懂,在日本打工工资很低,這些东西想拿过来叫我看一下,如果是宝贝,他們就能发笔小财。我出于同情心和好奇心,就叫他们拿过来看一下。
大约在四月初,姓范的还带来一个姓刘的兩人就帶着东西到店里,在包间里把东西拿出来,先给我看了一份我认为很陈旧的遺書,遺書的內容大概是此人民国出生家里是做生意的,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是军官,已經陣亡,另外兩人現在下落不明,現在留下的金銀細軟都藏在居住的地底下,如果有生之年能同兩儿团聚,宝物分給两儿子,如果有緣人得到就做些善事。
接着,他們拿出一部分金佛像、金元宝、紙币、硬币、首饰让我看。他們说这是一部分,还有許多,他們说想请我幫忙看怎樣弄回国,事后也不会亏待我。我说那倒不用,幫忙可以但是东西太多回国海关一定会查,有风险,他們说要不在日本处理,但是他们也不认识其它的人,馬上签证到期就要回国了,他們商量以后就由我幫忙处理。他们说不知道这个是真是假,让我挑选了一个金元宝,从元宝上用鋸条锯下一片叫我拿去鉴定。
我平时要管理饭店,只有星期天才能出去,所以,一、两天后的星期天,我拿着去××××××××鉴定,当时馬上鉴定不了,说等一個星期后才能出结果。一星期后的星期天下午我去取結果,結果是金的,但也沒有說是多少K金。
在这期間又有一拨姓张的給我打電話,大概也是三个人,他們也是兩个人跟我联系,他們拿出的东西都和姓范的一样,同样也是锯下一片叫我去鉴定,大概在四月十九日鉴定结果出來的当晚,姓张的就給我打電話,说見面商談,说可以卖给我,大约晚上七時左右,我們就在×××停车厂見面,商量結果是他们回国能买一台挖掘机的價格就行,大概日元900万,黃金的重量不到15KG,所以星期一4月20日下午二点半到三点之间我就和姓张的另外還有一个姓王的一起去××××银行××××支店去取了870万,我在取钱的过程中姓张的也进了銀行一同同我淸点,因為当天他們沒有把其余的东西拿过来所以我就从900万里扣留了30万,說拿来以后给齐,当天他們还給我写了保证书,保证以后決不反悔。
在這期间姓范的一拨也同時跟我保持着聯系,我們商量結果是黃金重量大概15KG多,大概1000万,因此在4月24日我又去银行取出660萬,在同一楼內的邮便局取出300万,也因東西沒有带全我扣留了40萬,兩拨人都是在我取钱的当天在我店里一手交錢一手交货。
我也沒再確認東西的真伪,就把這些東西都放在店内的不锈钢桶里,我也沒想馬上處理,就放在那里一直沒动,大概就在兩周前一天5月中旬,又有一个中國人打電話預約,问我贵姓,我说姓范,他馬上把電話挂掉,我覺得事情不对,当晚就打开桶拿出一个元宝,第二天去××××鉴定,她馬上就鉴定出结果是假的。我这才知道被骗了。
当晚就跟丈夫说了,第二天他就打電話找中国大使館咨询,大使館给我们介紹了中日志愿者协会的张剑波会长,张先生又介紹我們認識了一瀬法律事務所的一瀨敬一郎律师先生,想通过法律手段幫助我們追讨,同時也想請日本警察抓住這些罪犯,防止其它在日中國人继续被害。
被害人 裴某某
不断接到在日华人被骗的信息,我深深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饶恕这些恶人。那时候应该报警,应该让警察把这些犯罪分子抓起来。
都是中国人,不愿意看到中国同胞被日本警察抓捕,这种想法多么的愚蠢。
同情了这些恶人,结果是大批中国同胞被他们坑害。
狭隘的民族主义不可取,对恶人,对犯罪分子决不能姑息。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亡羊补牢。协会向在日华人发布了《紧急通告》,接受受害者的求助,帮助成立了“金元宝诈骗受害者同盟”,请日本律师组成法律支援团,找日本警察、中国大使馆,要求对诈骗集团予以打击。
中国大使馆在与日本警方的警务联络会议上专门把金元宝诈骗案提出来与日方交涉,要求日方采取对策。中国政府交涉后,日本警察多少改变了消极的态度,前后抓获了几十名诈骗犯。写上面的陈述书的受害者,后来抓住了两名罪犯,追回了部分损失。
但是,这类犯罪并没有完全消失,现在仍然有受害者出现。
十二、书呆子的骄傲
“金元宝”诈骗,一个看起来非常简单的圈套,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但是,和其他漏洞百出的诈骗犯罪一样,骗倒了一大批人。一位受害者说,他自己是老江湖,在缅甸、老挝、泰国的“铁三角”生长,父亲是军长,见过的、经历过的不要太多,却在日本栽了,被骗了近三千万日元,非常懊恼。
许多像这样社会经验丰富,甚至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都会上当受骗,我一个书呆子,而且几乎是一开始就相信了对方,相信是真金子,却没有上当受骗,让三个骗子空手而归。
一个书呆子怎么会胜过那么多老江湖呢?
一位被骗的神户的老华侨来电话说了他的心情。“一半是善心,一半是贼心。”当时鬼迷心窍换了假的金元宝金佛像后,心里一直有负罪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孙子。自己贪便宜干这种违法的勾当,哪还有脸面教育孙子?!“以后怎么教育孙子要做个诚实的人呢?”老华侨反复说。所以,当他知道自己上当了的时候,感到自己的贼心受到了惩罚,心里反倒如释重负,一块石头放下了。
老华侨说出了其他受害者不敢说出的心态。其他人只强调善心,不承认“贼心”的存在,但“贼心”恰恰是受骗上当的关键。
总结起来,要避免上当受骗,以下四点非常重要。
首先是不贪。就是老华侨讲的“贼心”,不能有“贼心”。不贪,就能保持清醒的头脑,就能看出骗子的伎俩。
第二是守法。守法的前提是懂法。这个案子,如果懂得日本的法律,就不会上当受骗。把东西交给警察,等上半年就是了,没必要干违法的勾当。
第三是知识与教养。能做到上面两条就不会上当受骗了,有一定的知识与教养当然更好。
第四是冷静。骗子之所以是骗子,他们的那一套就一定有漏洞,只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就能看出来。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不贪。很多人就是因为贪,才会失去冷静,才干违法的勾当,才会被骗子们的拙劣表演蒙蔽。反之,只要不贪,就可以冷静,就容易看出骗子们拙劣的表演,就不会上当受骗。